林天珍
(鳌江中学)
内容提要：商圣范蠡系我国春秋战国时期的传奇人物，他功成身退，弃官从商，积累了极其丰富的经商知识，为后世所推崇和效仿。而我们温州商人(下面简称温商)，在经商方面也有独到之处。本文拟从两者在文化资本、经商思想、致富之道等方面作一比较，以期给经商者提供借鉴作用。有不当之处，望同仁斧正。关键词：范蠡温商文化资本经商思想致富之道
一、文化资本奠根基
范蠡(生卒年月不详)，字少伯，春秋末期楚国宛(今河南南阳)人，辅佐越王勾践复国灭吴，会齐、晋诸侯于徐州(今山东微山东北)，致贡于周，称霸天下，官拜上将军。他认为勾践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安乐，就辞官北上，先后迁齐国，居定陶，从事经商活动，因聚财有方，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1]这和范蠡有着深厚的文化资本关系密切，冯友兰先生晚年所著的《中国哲学史新编》上编第六章第五节中的“辩证法思想和唯物主义思想在范蠡的政治策略中的表现”一文，对范蠡的政治思想、哲学思想进行了系统的评述。饶恒久(2001)考据了范蠡的籍贯、故乡，进而探求了南阳之地历史上最有影响力的两位人物——楚始祖鬻熊和姜太公吕尚——对范蠡思想可能产生影响，初步揭示了范蠡的思想渊源。[2]范蠡是中国古代有深远影响的思想家和军事家，他博学多识与传奇般的实践，卓然超脱的人格魅力，为战国以来诸子交相称誉。从春秋到秦汉的学术史、思想史上，范蠡都是一位极有分量的巨子，具有深厚的文化资本，思想博大精深。这是他创业成功的主观因素。范蠡之所以能够帮助勾践完成复国雪耻、称霸诸侯的大业，能够弃官经商，“三致千金”，成为名垂千古的实业家——“陶朱公”，根源在于他自身的文化资本底蕴深厚作为内因奠定了基础。由于文化资本的存在与传递具有极大的“隐蔽性”，因而人们一般注意到经济资本的传承机制及其对人们社会地位、权利获取的影响，而未能看到文化资本的拥有丰度及其传递对人们获取经济资本、权利资本的重要影响。事实上通过文化资本的获取进而可改变原有经济资本、权利资本的分配格局。
范蠡入越之前的情况，先秦典籍中没有相关的记载，但在后世的《越绝书？越绝外传纪策考第七》中曰：“范蠡其始居楚地，生于宛橐，……(文种)得蠡而悦，乃从官属，问治之术。蠡修衣冠，有倾而出，进退揖让，君子之容。终日而语，疾陈霸王之道；志和意同，胡越相从。”由此司见，范蠡年轻时虽然生活穷困，但独有所学，胸怀霸王之道，即使一时不为乡里常人所理解。后为县令文种发现，引为知己，二人相约共勉，欲弃楚赴越，共建奇功。倘若范蠡只是一介平凡的乡民，见识平庸，文种不会引为知己。由此可见，文化资本在范蠡初出茅庐时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由于文化资本的传递，使得社会成员有较高的平台进入上层社会或有通道穿透社会阶层阶级的信任阻隔，借此改变了他的社会经济与政治地位。[3]
而温商最初文化素质较低，后来在企业管理的过程中，多数温商自觉知识匮乏，尤其是现代化企业管理知识，亟需“充电”。于是他们搞智力投资，进入国内外一些名牌大学，学习工商企业管理的专业知识、法律知识。总体文化水准不断提高，为经商致富夯实文化资本的基石。
笔者经过多年的调查研究.通过个案调查，个别走访，从相关资料中获取信息等方法，得出如下表的调查成果：
温商文化程度变化表
从上表不难看出，温商总体文化水平不断提高，不过速度不一，大商人快，中等商人次之，小商人较慢，基本上没太大变化。尽管如此，文化素质的提高对他们经商有着莫大的帮助，受益匪浅。
然而，范蠡文化知识深、广、博，涉及到政治、军事、经济、哲学、史学、天文学等的方方面面。而温商的文化知识较单一，主要是与经商有关的工商企业管理知识、与企业有关的法律知识。因此二者异多同少，不能一概而论。
二、经商思想是核心
范蠡的经商思想大抵有：综合经营、合理选址、加速周转、贱买贵卖、本末俱利、窥其先机、富而好德等方面。
范蠡从事过多种经营，有农业、畜牧业、商业、水产业等。史载范蠡辞官后，首先到齐“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产”，同时，又兼煮盐为业，做到农盐结合。后来又到陶地，“父子耕畜，废居(卖出买进)，侯时转物，逐什一之利”，把农业、畜牧业、商业结合起来。相传他还善于养鱼，曾撰写过一部《养鱼经》。据《养鱼经》记载，范蠡曾指导齐国国君在宛治池养鱼，一年得钱二十余万，经济效益显著。[4]可见，范蠡经营范围之广，而且他从不因利小而不为，只要有十分之一的利润就经营。
对于经营地点的选择，范蠡也有独到的眼光。史载范蠡当年之所以定居于陶，以陶作为从事商业的理想地方，是因为陶乃“天下之中，诸侯四通，货物所交易”之地。春秋战国时，陶地之东为“多文采布帛鱼盐”之利的齐国，北为“鱼盐枣栗之饶”的燕赵，其南为“颇有桑麻之业”的鲁国。周围诸侯国不同的自然条件和物产状况，在宏观上形成了互通有无的要求，而陶地为“天下之中”，就成为客商来往的集散中心，既可了解各地的商业信息，又利于转运买卖。
范蠡经商致富的一个重要理论为“积著之理”，它的基本原则即“务完物，无息币”。[5]所谓“务完物”指在具体商品的经营上，所经营商品必须质量完好，而对于容易腐烂变质的商品，则“勿留”，要尽快脱手，防止货物变质。“无息币”指流动资金应当不断地周转，不要使其停滞于手中。这说明范蠡已经注意到流动资金周转率的高低与经济效益好坏之间的关系。只有资金周转加速，它才会像川流不息的流水一样，才会赚得滚滚不断的利润。“务完物，无息币”从一般意义上提出了资本在流通中的运动必须恪守的原则，这对从事商业活动的商人来说，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范蠡对市场变化的规律性进行了探索与概括。他提出“与时逐”的原则，即根据市场行情的变化来调整经营。他又提出：“论其有余不足，则知贵贱；贵上极则反贱，贱下极则反贵。”[6]意思是根据市场供求状况来判断商品价格的涨落。当市场上某种商品供过于求时，价格必然下跌。反之，则价格上涨。陶朱公在这方面提出“无敢居贵”，“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的观点是难能可贵的。商品高昂的价格正是回落的先兆，因此当某种商品价格上涨时，经营者要像对待粪土一样把它抛售出去。相反，当某种商品价格低落时，要把它当珠玉一样大量购进。其中的“贵出”是以“贱醛”为前提的，“贱醛”是为了“贵出”。
强调本末俱利是范蠡经济理论的一大特点。他认为经济的发展，社会的稳定，需要调动农与工商双方的积极性，否则“末病则财不出，本病则草不辟矣”。并且粮价“上不过八十，下不减三十，则本末俱利，平粜齐物，关市不乏，治国之道也”。认为粮价在三十至八十间波动是正常的，而超出这一范围，国家就应以平籴的政策进行干预。“本末俱利”这种经济思想为后世不少封建王朝所继承，成为一项利国利民的深远政策。
范蠡根据对天象的观察，提出了一系列预测农业丰歉的方法。他认为，农业丰歉同木星的运行有关，木星在天空的相对位置，大概12年一个周期，木星运行的一个周期，就是农业丰歉的一个周期，其循环规律是“六岁穰，六岁旱，十二岁一大饥”。[7]掌握这一规律就可预测未来年成的丰歉情况，从而早做准备。依据这种预测，他提出了“旱则资舟，水则资车”的原则。[8]在干旱时要多蓄积船只，水涝时多蓄积车辆。因为天旱时船只价格必然低廉，而生产者又少，旱灾一结束，船又成为抢手货。水涝时的蓄积车辆也是如此。当然，范蠡只是以此为例证，来说明组织商品采购时要有预见性，要洞察市场行情。
范蠡通过正当的经营，在十九年间“三致千金”，他靠自己的辛勤劳动成为闻名遐迩的富商，但并未因取得辉煌成就而沾沾自喜，大肆挥霍，而是多次慷慨“尽散其财”，以分与知友乡党。[9]他不但对贫苦的百姓施舍钱财，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同时对那些想致富而无经济基础和缺乏技能的人，给予无偿资助和悉心指导。范蠡的这种“富而好德”的高尚精神，永远值得倡导与称颂。
范蠡的经商思想，是一笔极其宝贵的精神财富，一直为后人所借鉴与倡导，温商的一些做法与范蠡比较，如出一辙。温商也重视多元相济，综合经营，例如均瑶集团，同时经营航空、房地产、乳品、零售等多种行业。温商也根据情况，合理选址。
温商是世界上最活跃的商人群体。2003年温州市统计年鉴表明，共有40多万温州人活跃在全球的87个国家和地区。据美国《世界时报》报道：纽约法拉盛人气最旺的超市，老板几乎是清一色温州人。有人戏言“温州打个喷嚏，全球都要感冒。”虽然这句话有点夸张，但是“走出去”的温州人，正在“无孔不入”地影响着世界。2003年在美国约有24万温州人，他们以经营小商品、开餐馆等创业起家。投资领域，已涉及贸易、房地产开发、服装制造及销售，对美国经济有无法替代的推动作用。(美国浙江温州工商总会名誉会长朱海风介绍)。在全国各地有一百六十万温州商人，占全市人口的七分之一。不过范蠡是为了保命而逃到齐、陶定居经商的；而温商是因温州税收重、政府优惠政策力度不够，加上温州发展空间小等原因而撤资外迁的。温商也注重加速周转，贱买贵卖，预测行情，窥其先机，富好行德，仗义疏财。譬如温商在做房地产生意时，能瞄准时机，低价购进，高价抛出，从中获利。又如温商林圣雄，能毫不吝啬地先后拿出数千万元人民币，支援希望工程建设等等，就不一一枚举了。
三、致富之道方法佳
范蠡总结了经商致富的十三条要领，即勤快节俭，谨慎负责，规矩方正，价格讲明，钱财细慎，货分优劣，回验查明，期约限定，账目记清，随地就市，良机莫失，不负于人，富行其德。不管其出自范蠡本人所总结的还是后人对他致富经验的总结。今天对于我们仍有启发和教育意义，范蠡不仅具有高超的经商能力，他的商业道德更可作为后代之表率。
温商是中国的奇迹，也是世界的奇迹；是中国的骄傲，也是世界的骄傲。一位著名的韩国企业家感叹到：从我儿子8岁开始，我就跟他讲温商的故事。我相信等到他80岁的时候，他会发现，他一生的成功都来源于这些故事。温商的致富之道主要体现在“抢先、快捷、冒险、变通、创新”上。2013年2月15日上午，温州人大会开幕式在温州市人民大会堂举行，来自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国内200多个城市的近1500名海内外乡贤代表齐聚温州，叙乡情、话回归、谋发展。
世界温州人大会5年举办一次，本届已是第三届。2013世界温州人大会与第二届温商大会合并举办。此时温州市政府早已作出了对温商回乡投资，加大优惠力度，减轻税收等政策，以招资引商，共谋温州发展。所以，本此温州人大会共签约项目135个，总投资约2376亿元，预计引进资金2220亿元，平均单个项目投资规模达17.6亿元，50亿元以上的重大项目17个。
温商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和犹太商人比肩的群体。世界的钱装在美国人的口袋里；而美国人的钱却装在犹太人的口袋里，有“上帝选民”之称的犹太人改变了世界的经济格局，温州人被各界称为“东方的犹太人”，他们用创富的行动证明自己不仅要学习犹太人，还要超过犹太人。据说在法国，温商独有的做人、做事方法逐渐将犹太人挤出了市场，天下第一的犹太人惊呼：居然还有比我们更会做生意的人！
温商是世界上最会赚钱的商人。上苍给了温州一个贫穷的起点，30年前，“平阳讨饭、文成人贩、永嘉逃难、洞头靠贷款吃饭”。温州的空气里充满了贫穷与饥荒的信息。30年后，“十万元是贫困户，百万元才起步，千万元才算富。”温州人“穷得只剩下钱了”。“温州商人在浙江乃至全中国都以他们强大的资本动员能力而闻名。”温商是世界上最能把苦难当作财富的商人。有这样一句话：“人们应当为所经受的苦难而自豪，任何苦难都能成为成功者幸福的回忆。”温商是那种穷时能吃苦，富了也能吃苦；打工能吃苦，当老板也能吃苦的人，他们把苦难和失败看作人生的导师。在面对挫折时，不是怨天忧人，而是保持冷静的头脑，笑对失败，他们甚至渴望苦难，因为苦难的背后是财富的源泉。
温州人靠“一元钱”闯天下，他们自无中生有，自小中见大，迅速网罗世界各地的财富，他们集中力量，勇于冒险、敢为人先、攻城略地、战无不胜。温商是世界上最值得学习的商人。
温商是世界上财富积累速度最快的群体。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日本曾经创造了经济“奇迹”，其年均经济增长率为8.6%，20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中国成为世界上经济增长速度最快的国家，在过去20多年的时间里，保持了年均增长率9.4%的高速度，超越了日本，刷新了世界纪录，创造了新的经济奇迹。与此同时，温州市的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更是以15%至20%的速度递增，“温州速度”成了专有名词。
1984年，温商南存辉创建的正泰集团是一家注册资金仅5万元、年产值仅1万元的家庭作坊式企业，到2004年，正泰在册员工14500人，总资产42亿元，销售额119亿元。从1997年到2001年间的年销售收入水平与总资产的年均增长率分别为39.4%和32.23%，远远高于国内同类企业，2005年的统计数据显示，正泰集团在未来几年仍将保持着50%～60%的高速增长率。在世界各地，和南存辉一样的温商比比皆是。
温商具有敏锐的经商嗅觉，在商机把握上总是能先行一步，只要跟随温商选择投资方向，赚钱的大门就向你敞开。[10]温商抢占市场的速度确实令人叫绝，往往是头一天打听到某个商机，第二天就能拿到订单。“抢”字点明了温商做生意的一大风格。温商通过“以资金为纽带联合打拼”、“借鸡生蛋”、“虚拟经营”等经营法则，轻松地解决了资金问题；他们凭借无处不在的商会网络，及时地获取最新的商业信息。人才是挖掘不尽的宝藏，他们通过自身的不断学习，进修深造，以及外部人才的引入，来强化组织管理能力。温商的创业精神有三方面内涵：-一是敢于冒险；二是善于变通；三是勇于创新。在创业成功路上起决定性作用的是创业精神。温商在人际交往上，精于人情世故，善于拉关系网，为经商铺垫绿色通道。在金钱应用上，他们主张把钱花在刀刃上。他们看准一个项目之后，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大量的钱“砸”下去。温商的模仿能力是十分惊人的，他们把打火机、眼镜、低压电器等商品拆开再重装，然后，就能制造出一模一样的产品了。在模仿的基础上，温商不断地学习、求新、求变，进而巩固自己差异化的竞争优势。
温商“平安二字值千金，冒险半生为万贯”的观念，使他们“敢为天下先”、敢于第一个吃螃蟹。他们胆大包“天”、包“海”、包“地”，由此创造了市场经济的先发优势。他们认为：头道汤的味道最好，先人一步的生意最赚钱。事实证明：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一分冒险，一分成就。温商的成功经验证实了一句话：惟冒险者生存。
温商致富的经验实在太多了，就不一一赘述了。
有着“东方犹太人”之称的温州人虽然没有数千年的经商史，但是他们的智慧却促使他们在短短的二十几年中创造了世界商界的奇迹。温商作为一个个性鲜明的群体，不仅创造了许多财富，而且为全国商人提供了一套可学习操作的经商哲学。
综上所述，范蠡的经商经验为后世所称道和借鉴，具有传承性。如温商的一些做法与范蠡相比，颇有类似之处。然而也有不同之处，范蠡经商比较保守，求稳、准实；而温商却讲究冒险、抢先、变通、创新等。二者若能结合起来就比较完美了，但愿温商今后能如此。我们期盼着温商今后生意做得更加红红火火，温州模式更上一层楼。参考文献：
[1]张习孔、田钰主编的中国历史大事编年[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6
[2]饶恒久：试论鬻熊、吕尚范蠡思想的影响[J]兰州大学学报，2001(2)：71-79
[3]布尔迪厄、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210-211
[4] 《隋书？经籍志》著录有“梁有陶朱公《养鱼经》一卷”
[5] 《史记？货殖列传》
[6] 《史记？货殖列传》
[7] 《史记？货殖列传》
[8] 《史记？货殖列传》
[9] 《史记？货殖列传》
[10]《韩国经济》杂志，被《环球时报》转载
(作者简介：浙江省历史学会会员，温州市历史学会常务理事。有数篇论文入编国家级、省级书刊，十多篇论文获省、市级一、二等奖，主要从事中国古代史研究。)